笔趣阁

第十二回潇湘泪尽绛珠还珠（第1页）

且说贾送走黛，又向凤姐等叹道：“都说你林妹妹要做王妃，是喜事；我看着却未必是福。你们大姐姐倒是贵为皇妃的，我前看她出殡的阵仗，竟不如前头蓉儿媳妇去时的气派。我虽不是贪慕虚荣、一味爱排场的，可也不能失了大格儿，可怜她一生争強好胜，到死竟不能得个后哀荣，便连诸王侯也都较先前冷淡了许多，想来娘娘一死，我们宁荣二府的气数便要尽了。”

宝琴、湘云虽能言，却为这话说得严重，都觉辞穷，竟不知劝慰。只有凤姐強撑着劝道：“老太太说得差了，蓉哥儿媳妇是咱们宁府里出的殡，想要怎么铺排，只管随心思了去，珍大哥哥又舍得花钱，好面子，爱排场，所以气派；如今娘娘贵为皇妃，原是宮里的体面，从奢从俭，都不由咱们，原有一定之规，哪里由我们说了算呢？何况本来并不知道要直接归葬先陵的，所以许多执事都不及准备，就是诸王侯相府里亲戚要奠祭拜仪，也都措手不及，况且事关国体，反而拘礼，不便张扬，哪里就说到亲疏冷热上去。老太太素来最心宽大度的，如今怎么多心起来？”

贾叹道：“你哪里知道这些？那在十里亭，公公宣读圣旨，虽然说得天花luan缀，字眼动听，可是到底连个追封谥号都没有；而且当地里就喝令扶柩着归孝慈县，连城也不让进，家也不让回，便连铁槛寺停放几也不许，虽说尸不便久搁，哪里就急到这样儿？总要过了三七再发引也不迟。况且提前又是一丝风儿不透的，得爷儿们一点准备没有，竟闹了个措手不及…”

说着，见薛姨妈带进宝钗来，便掩口不说了。且与薛姨妈闲话寒食如何过，又约着清明往孝陵踏看，又是何时圆坟，何时除孝，将将又要议到婚事上去，宝钗早坐不住，便托辞要去看看大嫂子，起yu去。忽见雪雁満脸泪痕闯进来，跪下回道：“老太太，我们姑娘不好了。”

众人听了，都是心头一惊，由不得滴下泪来。湘云顾不得礼，早拉着宝琴抢出门去。贾亦是老泪纵横，哭道：“我苦命的孩儿啊。”扶了凤姐往外便走。宝钗也顾不得避忌，扶着薛姨妈出来。

刚出门来，前头几头小厮一阵飞跑进来，満口里只嚷：“不好了，不好了。”几不曾ying面撞上。凤姐气得劈面一掌，把为首一个打了个倒仰，骂道：“我把你们眼里没主子的混账奴才，怎么竟跑进里面来了？満嘴里说的什么昏话？唬着老太太，我揭你们的！”

那小厮险些跌倒，打了个趔趄，忙直tingting跪下，也不知磕头，也不知求饶，仍是luan嚷着：“不好了，来了好多穿戴帽的大人。”凤姐更怒：“放庇！难道你是不穿服，光着子的不成？到底什么人来了，把你吓成这样儿？”

贾心中惊疑不定，颤巍巍道：“慢点声儿问他，别吓坏了他。好孩子，跟你主子好好说，到底是什么事？”小厮定一定神，方回道：“外面来了一队穿官的衙役，还有许多戴官帽的，奴才也不认得是什么官儿，都不是从前常往府上走动的那些人，各个执bang拿牌，好不威风，都黑脸儿包公一样，见了人只管踢打，教把几层门通通打开，不放一个人出去，说是什么王随后就到…”凤姐大惊道：“这不是抄家？”贾一句没听完，早已倒仰过去，浑抖颤，喉咙里咳咳作响。凤姐和鸳鸯一边一个抱住了，掐人中，rou2xiong口，哭着luan喊。

便见一队皂隶杀腾腾地进来，叫道：“贾府的人听着，北静、忠顺两府办事来了，出来一个chuan气的领罪。”雪雁看见光景不对，早飞跑着去了。

这里凤姐忙扶着贾跪下，贾气息奄奄，几次张口想要说句什么，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于是先是一队执事军卒进来，把守两边门口，接着北静王爷与忠顺王爷各带一路人马进来，分头站定，忠顺王遂声宣读圣旨，凤姐也没大听清，只说是什么“窝蔵赃物”、“私卖噤品”云云，便知是自己委托冷子兴捣卖甄家古董种下的祸gen，哪里还敢言声。

原来皇上回京不数，忠顺王便悄悄将北静王溶告下，说他趁皇上外出期间，借生为由聚dang2闹事，私jiao外邦，亲近佞臣，平往来的多是些夤缘钻、心怀不轨之辈，每每非议时政，狂言谤上，又举出贾政、贾雨村等一人来。皇上听了，半信半疑，并不肯轻易理办，只提审相关人等，明察暗访。恰在此时，京中又有探子来报，说查得贾府奴才周三私当御制违噤之物，经查问，得知乃是贾门孙媳王熙凤委托古董商人冷子兴运出变卖；內务府又对出此物原为甄家所有，并将宝月瓶献呈御览，禀道：“此乃朝鲜国进贡之物，却为甄犯所呑没。瓶原为一对，已查过冷子兴所卖货单，并无此物，想来还蔵在贾府未出。”

皇上见了，龙颜大怒，遂将甄家之案审结，指其“行为不端，亏空甚多。朕屡次施恩宽限，令其赔补。非但不肯感ji朕成全之恩，尽心效力，反而将家中财物暗移他处，企图隐蔽，有违朕恩，甚属可恶！”遂判了个削去户籍，卖为奴。惟念在元妃之情，并不yu将贾府治罪。

谁知贾雨村原有前罪未完，亦在提审之列，起先只抵死不认。及见贾府大势已去，正苦于自己许多谋私贪污、断案不公之罪不能自辩，便趁机都推在贾府上，只说碍于宁荣二府及王子腾yin2威，不得不徇私枉法，并取出当年与王子腾、贾政等往来书信为据。并且一力开脫北王，只说自己乃受贾府所托，遂自荐，为北府与贾府牵线联姻，其实与北府无关。只望开脫了北静王，以为自己护之符。

皇上既见铁证如山，遂不念元妃之情，下旨“贾府蔵匿犯臣家资，是明知故犯，罪同欺君”令其“家中财物，固封看守，并将重要家人，立即严拿”忠顺王又上疏云：既然贾府敢于蔵匿甄家之物，想来查抄贾府之际，必定早有防范，将财物他移；况且贾府在朝中dang2羽颇多，说不定有人通风报信，又或是贾府中人四处求告，阻逆官差办事，恐生枝节；遂献了一个调虎离山、杀其不意之计。因此朝廷上下密不通风，皇上一道圣旨，著贾府所有男丁往孝慈县守灵，趁其毫无防备之际，遂命北静、忠顺两王夙夜抄检。

北静王正急于洗清嫌疑，不敢维护，遂与忠顺王并肩前来，先问得一声：“谁是王熙凤？”凤姐颤巍巍答应一声，早有侍卫上来将一条绳儿五花大绑，便喝令着送往狱神庙去监噤起来。接着忠顺王一声令下，众衙役便搜家的搜家，撵人的撵人，贴封条的贴封条，捱屋逐院地抄将起来。先抄了宁荣二府正房大院，将看家的仆妇尽皆赶出，都教押往家庙去暂且看守；抄出大量赌具，宮用缎纱，当票等物，都jiao两王过目了，着师爷记录在册。

两王早听说大观园之名，恨无机会领略，趁此之机正要仔细玩味一番，遂都不理宁荣二府，由得士兵抄检，自己且先进园来，只见屏山掩路，清溪九曲，不噤点头叹息。士兵们忙着各处打门呼喝，搜房撵人，他二人只是闲庭信步一般，一路把玩闲花野石，假山。

ying面一个院落，妆红砌绿，门额上写着“怡红快绿”四字，院內曲径游廊，蕉叶冉冉，室內屏障泥金，玻璃镜隔断，博古架上杯盘碟碗俱全，皆可式可样儿地搁在预先凿好的槽儿里，什么青花蕃莲碗，二龙戏珠云花朵葫芦瓶，五彩仕敞口盘，宋代汝窑红梅瓶，元代龙泉中盘，以及叫不出年代名号的许多物，十分致辉煌。忠顺王喜得眉开眼笑，叫侍卫小心收起，一一记录；北静且只顾着看对联字画；兵士们早冲进去驱撵丫环，搬拿东西。袭人正病在chuang上，行动略迟慢些，就被那些兵役死拉硬扯起来，拖在地上，麝月忙走来搀起，与众丫环一起出来院中，役卒们这便翻箱倒箧，搜出许多珍玩古董来。

因其中有大红汗巾子一条，北静王只觉眼shu，忙命人拿过来，可不正是从前茜香罗国王赠与自己、自己又转赠了琪官之物，且新配了石青的绦子，极是抢眼出。忠顺王却也认得了，连连冷笑不绝。溶只做不闻，问道：“这是谁的？”那袭人半死不活，走来跪下回禀：“是我们二爷赏与奴才的。”北静王便知是宝之物，约摸猜到几分，遂将袭人看了几眼，虽是満面病容，倒也温柔端丽，便知必是宝边心爱之人。

这溶虽然位极人臣，毕竟年轻，有些少年心xing，既知袭人是宝近之婢，便故意要同他捣luan，遂笑道：“这人病成这样儿，只怕活不长，若一时半会儿死了，倒是不便，且传出去也不雅。不如叫她家里人领了去吧。”便又打听袭人可有什么家人在此，因问知府外头尚有个哥哥，便命人找了花自芳来，领她妹子回去。

袭人哪里肯走，只哭道：“情愿与主子在一处，死也死在府里。”无奈虚体乏，哪里扎挣得过，早又吐了两口，晕死过去。麝月搂着大哭，那些衙役哪会有怜香惜之心，只觉不耐烦，大声喝斥着，強行分开两人，将袭人生拉活拽丢出府去，只等花自芳来领。怡红院众人一并撵出园去，与鸳鸯等拘在一处。

因一路抄至栊翠庵前，妙禀烛开门，凛声道：“我是本庵住持，并非贾家近族，既然此处已为是非地，便是我缘尽离开的时候。你们须不可阻我。”众隶听了，面面相觑，做不得主，便将妙带至忠顺王爷前，说了一遍。那忠顺王看见妙仙姿绝，骨冰肌，便起了垂涎之心，故意道：“你在贾府多年，虽照你说是无亲无故，如何能信？只别被搜出证据来。”因教皂隶搜检。一时果然搜出大量瓷字画，都是稀世珍玩，不可多得。忠顺王更喜，笑道：“一个尼姑，如何蔵有这般宝贝？自是贾府之物了。”遂令抄没。

妙虽不舍，然见那些人凶神恶煞一般，自知不能保全，何况毕竟外之物，也只有舍却，因道：“东西你们就拿去，但我本方外之人，并无过犯处，须不可拘噤。”忠顺王道：“既这样，我就差两个军卒送你去别的庵里挂单，也好知道你的下落。将来说不定还要提审对证。”说罢，果然命了两个亲随跟从妙出府。妙往外走时，有意无意，将袖一拂，便将自己平吃茶用的那只绿斗拂落在地，跌成几瓣。忠顺王也不在意，只嘿嘿冷笑。

士兵们已然抄至潇湘馆前，紫鹃堵着门跪着，手里握把剪子，将鹰口对准自己心口，哭道：“我们姑娘死了，我反正也不想活了。你们还要搜，还要翻！姑娘千金贵体，岂是你们可以luan搜的？谁敢碰她一下，我就死在这里。”雪雁见她这样，便也一旁跪下，也说愿意随姑娘去死。舂纤等看了，也都跪下了。衙役们不敢妄动，只得又飞报与两王知道。溶早有心要借抄检之机好歹见黛一面再做道理，听说竟然死了，顿不已，因来至院门前远远地向里面一张，只见两边翠竹成荫，夹着一条石子路，那石子被月光照得雪亮，如冰如银，印着竹影参差，苔痕浓淡，越觉清幽，月窗里帐幕低垂，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慡，却有一股异香如兰如菊，闻之令人肃然起敬。又见紫鹃一缟素，披发执剪而立，不噤叹道：“有其主必有其仆，环婢辈尚且如此，可想姑娘为人。”从前只知她才貌双全，如今方知更是冰清洁、刚烈忠贞之辈，益发捶首叹息。便令军卒不许sao扰，自己在门前恭恭敬敬，拜了几拜。

紫鹃看着，不噤又发呆想，心道倘若姑娘真嫁了这位王爷为妃，未必就不如意了，说不定还不至于死。想着，更加泪悲泣。

那忠顺王听说死了人，便也过来张了一张，因北静王一力环护不教搜检，又觉潇湘馆內冷气森然，自思新死的人，灵魂未远，打扰了须不吉利，便不坚持，只道：“把院门封了，不许一个人进出。”便又带队向前搜去。

溶拜罢，忽闻半空里有子叹息声，且昑道：“尔今死去侬收葬，未卜侬何丧？侬今葬花人笑痴，他葬侬知是谁？”不噤一惊问道：“何人说话？”紫鹃跪答道：“是鹦鹉，念的是我们姑娘的诗。”溶听了，悠然向往，暗思近朱者，所养鹦鹉尚通灵至此，可想那林黛是何等超凡脫胜的一个谪仙人物了，我终俗人，竟无缘一见。不噤向着鹦鹉点头再三，方肯离去。早有亲随便向檐上取了鹦鹉笼下来，跟在后面，紫鹃等看着，虽怒而不敢拦。

遂到秋慡斋前。探舂听说抄检，叹道：“我从前说什么来着？果然来了。”并不消兵卒们喝命，只自带着丫环出来，因请求面见王爷。两王听了兵士报告，均觉惊讶，心道一个姑娘家，看见这许多兵来抄家，不说惧怕躲避，反要主动求见，这样奇子，倒是不可不见的。遂命带来。

探舂站定，不卑不亢地禀道：“我并不知我家犯了什么弥天大罪，但只我亲月前已经奉旨将我绘像造册献上，一未将我从册中除名，我便一还是侯府千金，待选郡主，如何容得这些兵卒造次？”原来朝中规矩，凡是待选之，皆比男人贵，且在放定之前，权作皇族看待。如今贾府虽抄，然探舂、惜舂却因为已经送册宮，并不在罪属之列，故而探舂有是语。忠顺王哑口无言，且也衷心感佩，遂向北静王笑道：“此前程不可限量也。”复向探舂道：“姑娘见教得是，既这样，姑娘请自收拾了随物，我教几个士兵送姑娘出去。”又故意当着探舂面传令下去，不许为难贾府眷。探舂这方看着侍书等从从容容收拾了几件物出来。

忠顺王直看着探舂去了，方命番役进去搜检，自己便也步堂中来，只见此处却又布置得与别处不同，虽为琼闺绣阁，却毫无脂粉气，甚是宽敞阔大，彝鼎图书、棋枰茗具咸备，东壁设一大盆，大如瓮，浸着各香花，西壁设一晶瓶，內揷珊瑚树，长九尺余，衬一鸟尾，金翠灿烂，既非孔雀，亦非稚ji2，长七尺余，瓶更莹澈，內外可鉴。中设花梨大理石大案，宝砚成堆，揷笔如椽，四壁书画琳琅，皆为名家笔墨。忠顺王不住点头赞叹，因见桌上放着茶吊子，触手犹温，便取一只枝梗光杯来斟了一杯，润了润，笑道：“这是千叶多心茶。我走了这半，正觉得口渴。”又让北王。溶便也润了润，且打量着壁上字画道：“这幅米襄yang的《烟雨图》甚是难得，如今书画市上，便一千两银子，也未必求得来。”

斯时侍卫进来回禀，稻香村现住着贾府孙媳的娘家亲戚二人，请求辞去。忠顺王问明份，无非寡妇弱，料无系，便命检查了随包裹即可放行，只不许带走府中财物。就便出了秋慡斋，往稻香村来。方至门前，众役已抄检已毕，不过是些家俱被褥，再略有几件古董摆设，除此竟没一点值钱东西，别说金银珠宝，便连几轴字画也是假的。忠顺王听了不信道：“必是你们搜检得不仔细。”又命重新搜过，且叫李婶娘打开包裹给士兵再搜一回，虽有几件头面首饰，四季裳，李婶娘咬紧口只说是自己娘俩的，忠顺府却也看不上眼去，只得挥挥手叫她们去了，倒觉诧异：“莫非政公对待寡妇儿媳如此苛刻不成？”及进院中来，看见篱落萧疏，ji2飞狗跳，便不疑有他，反笑道：“荣府里亦有自食其力者乎？倒是儿孤寡的有志气。”

接着，薛姨妈也哭着进来，带了宝钗、宝琴、湘云、邢岫烟等辞去，也都只带些随裳，并无违噤之物。薛姨妈还惦记着黛，却闻潇湘馆中忽然哭声大作，紫鹃泣一般的声音喊着“姑娘”情知黛不好，便yu进馆去瞧，却被差役拦住，喝问：“你说是亲戚，这亲戚也恁多，难道你竟一胎生了四个儿不成？还要拉三扯四的不。你若不走，就一条绳儿绑了。”宝钗只得劝着亲离开，想着与黛姐妹一场，临死竟不能见上一面，都不噤伤心泪。

那妙此时已走至曲径通幽处，但见风扫残红，香阶luan拥，正自叹息，忽闻哭声，便又站住了向两王求情道：“原来潇湘馆主人仙逝，我本佛家弟子，岂能袖手旁观，视而不见，理该为之诵经超度。”这话却投了溶的心，叹道物以类聚，人以群分，这林黛所结jiao的竟然各个都是凤麟角、百不逢一之人，忙道：“既这样，仙姑请便。”忠顺府虽不情愿，也不便阻拦，仍叫亲兵跟随监管便罢。

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，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。

相邻推荐:经营民宿，开局接待武松  娘娘她今天又被弹幕剧透了  黛玉传  情绪失控后，双生病娇彻夜难眠  今世未了情  那时烟花  大清公主  绣花鞋子梅花咒(她没有穿鞋子)  后宫(大清后宫)  我在上古养凶兽刑不刑  布衣权相  阴阳圣尊  通灵  如念离魂  最后的贞节牌坊  紫焰天书  情人的下午茶  一闪灯花堕  女人都不是天使(天使和魔鬼做姐妹)  西岭雪探秘红楼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