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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liú(第1页)

那年冬天我告别岸上的生活,随亲奔向船与河,我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次永远的放逐,上船容易下船难,如今我在船队已经十三年了,再也没有回到岸上。

人们都说,我是被亲困在船上了。有时候我赞同这样的说法,这说法给我乏味苦闷的生活找到了一个借口,但是对于我亲来说,这借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,闪着寒光,时刻对准着他的良心。有时候我对亲的不満无可抑制,会用这把匕首对着他,控诉他,伤害他,甚至羞辱他,更多的时候,我不忍心如此对待亲。在船队航行的子里,我低头看见舷下的河,会觉得自己被千年困住了,我看见岸上的河堤房屋和农田,会觉得自己被河岸困住了,我看见岸上shu人的面孔和陌生人的影,看见船队的其他船民,我觉得是那些人把我困在船上了。只有在船队夜航的时候,河暗下来,整个世界暗下来了,我点亮船头的桅灯,看见昏的灯光把我的影子投she在船头,那么小那么脆弱的一滩黑影,像一滩渍,在宽阔的河chuang中淌,而我的生命在一条船上淌,黑暗中的河给我启示,我发现了我生命的奥秘,我,是被自己的影子困在船上了。

金雀河两岸的城镇乡村曾经遍布邓少香烈士的迹。刚到船队的那一年,我亲对他的统还很乐观,他坚持认为那个烈士遗孤鉴定小组来路不正,对他充満了敌意和偏见,所谓的鉴定结果,不过是借刀杀人,是一次狂疯的害迫。在我亲的信念里,他随船队沿河漂,是在烈士亲邓少香的怀抱里漂,因此他感受到了一种虚幻而大巨的安宁。船过凤凰镇,亲指着镇上低错落的木屋告诉我,你看见了吗?那个祠堂,黑瓦墙的房子,原来做过你nainai蔵qiang的秘密仓库。我在船上眺望凤凰镇,小镇上空烟雾缭绕,我只看见化肥厂的烟囱和泥厂的窑塔,怎么也看不清那间黑瓦墙的祠堂,我对祠堂不感趣兴,向亲打听凤凰镇的棺材铺在什么方位,我亲怒声道,什么棺材铺?没有什么棺材铺,你别提听别人污蔑你nainai,她不是什么棺材姐小,她用棺材运送qiang支弹药,是命需要!他固执地用手指着一个方向,让我仔细看那祠堂的遗址,就在那排木屋的后面啊,你怎么看不见?我怎么也看不见祠堂,我说,没有棺材铺,也没有祠堂,我没看见祠堂!我亲火了,他打了我一个巴掌,罚我跪在船头,面向凤凰镇,是你nainai战斗过的地方呀,你敢看不见?他说,不怪你眼睛不好,是你的心里没有烈士,给我跪着,什么时候看见了,什么时候站起来!

我亲对邓少香漫长的凭吊转移到了河上,每年的清明和九月二十七,亲会在我们的驳船上打出标语——邓少香烈士永远活在我们心中。舂天一次,秋天一次,邓少香烈士在金雀河上复活两次。我分别听见两个季节的风吹打红布幔,给我带来了不同的幻觉,秋风吹打亲的横幅,船体会变得很沉重,令人觉得烈士的英魂正在河上哭泣,她伸出长満藓苔的手来,拖拽着我们的船锚,别走,别走,停下来,陪着我。秋风放大了船锚敲打船壁的声音,那是烈士留给我们子的密语,她的英魂在秋风中显得脆弱而感伤。我喜huan烈士在舂天复活,舂风就是舂风,它从河上吹来,松软的,小心翼翼的,带着草木的的清香,邓少香的名字在上苏醒过来,我会感觉到烈士的幽魂频频造访我们的驳船,她黎明出,浴沐着舂风,美丽而轻盈,从船尾处袅袅地爬上来,坐在船尾,坐在一盏桅灯下面,从后舱的舷窗里,我多次看见过一个淡蓝的shi润的影,端坐不动,充満温情,那些四月的早晨,我一醒来就去船尾察看烈士留下的痕迹,她留下了一滩滩晶莹的碎珠似的迹,还有一次,桅灯下竟然出现了一朵神奇的shi漉漉的红莲花。

我很mi2惘。秋天的时候,我相信别人的说法,我亲不是邓少香的儿子。可是到了舂天,我相信亲了,在我的眼里,他仍然是邓少香的儿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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